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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權移交20年

從來沒有想過,主權移交20年後的香港竟然變成了如斯模樣。

20年前不一樣的香港
20年前,那時大部份香港人也不抗拒「回歸」中共的管治。我們以為殖民地政府為香港建立的相對優勢足以抵擋中共的進擊;我們以為過去殖民地管治帶來的繁榮安定可以延續,也相信在「一國兩制」下可以明天會更好。

20年前,我們相信這個城市仍然可以繼續保持完善的制度:行政、立法和司法三權的分立,政府各方面運作也需依從一定程序、健全的法制(Rule of Law)讓任何人在法律面前享有相對地公平公正的對待。

20年前,我們相信這個城市仍然擁有獨立於執法者和法律部門的廉政公署(ICAC),打擊任何尋租者非法地以權謀私、貪污舞弊和任何非法收受利益的行為,促進各人在公平和廉潔的制度下競爭。

20年前,我們以為香港人可以繼續享有言論和出版的自由。除非發表誹謗、中傷、猥褻、威脅或侵犯版權的內容,否則無論是學術、宗教或政治的議題,我們也可以在彼此尊重的情況下表達個人的想法和觀點,無需事前受到當權者的審查及限制,更加不用擔心「秋後算賬」。

20年前,我們以為香港人可以在自由經濟的體制下有更大的發展機會。縱然當時香港還沒有完全落實民主制度,但是憑藉個人的才幹和能力,無論你是大富人家的子弟、還是草根出身的基層、或者是大集團的營商者、抑或是本土小本經營的家庭式作業,香港人也可以在不同行業和領域中發展,逐步循社會的階梯向上流。

20年前,曾經有中共官員承諾九七後香港仍會維持原狀--社會制度照舊、生活水準照舊、自由港、金融貿易中心照舊、港幣照舊、外貿商業來往照舊。不同的只有兩點:不再掛上英國旗和不會有港督。行政長官由香港人出任,大陸不會派人來。但20年後的今日,我們仍會相信這個承諾嗎?

六七暴動後香港30年的發展
主權移交20年,同時也是六七暴動50年,若是粗略地回顧這半個世紀的香港歷史,卻發現自六七暴動後的30年間,殖民地政府調整了過去的管治方針,大力推動香港未來的規劃及發展籃圖,「麥理浩時代」帶來教育、房屋、醫療和社會服務各方面的大躍進(註1),成為香港經濟持續穩定發展的重要基礎。縱然當時發生了石油危機和73年股災,以自由經濟體系運作的香港仍然成功擠身於亞洲四小龍之中。

到了80年代香港出現前途問題,香港人最初只期望「繁榮安定」為未來發展的主調,但六四事件卻深化了香港人對民主的渴求。只是一切早已由中共政權主導著,香港人被摒棄於前途談判桌之外,英國人亦將談判的底線越推越後,主事的英國官員更無意為香港人爭取更大的自主(註2)。90年初《基本法》寫成後,末代港督彭定康雖然試圖落實更民主的選舉制度,只是中共另起爐灶,一切也在1997年6月30日後回到中共預定的軌跡中。

或許主權移交前香港的政治發展依然有所局限,但是整體上在殖民地政府的管治下香港一切仍然運作良好,我們天真地相信在「一國兩制」的原則下,香港最終仍然可以慢慢落實民主的選舉,只要過去香港的優良制度仍然順利過渡及延續下去。

洋紫荊變成了紫荊花
但主權移交後,過去殖民地管治的方式一步步被改變過來:落實高官問責制、試圖為基本法23條立法;再加上九七後出現的亞洲金融風暴、2003年沙士的爆發以及多項管治的失誤帶來50萬人上街,成為六四事件後香港人最大型的示威集會。中共卻因此積極地將其「無形之手」滲透至香港社會內部,社會及政治發展繼續越走下坡:雙普選不斷被推後、本土抗爭運動的崛起、大陸自由行帶來的社會矛盾、中資流入刺激樓價上升、高鐵撥款強行被通過、傳媒的歸邊或被赤化、還有2012特首選舉出現的政治事件:江湖飯局、大宅僭建的風波等……過去我們熟悉的香港已經逐漸走樣。

五年前思歪政府上場後進一步激化社會的對立矛盾:國民教育的推行、港視不獲發牌、劉進圖遇襲事件、一國兩制白皮書的發表、8.31人大議決對政改的落閘、香港人不滿而引發的遮打革命、UGL事件、陳文敏不獲任命為港大副校長、銅鑼灣書店事件、旺角黑夜事件、機場行李事件風波、橫州發展的修訂、還有不斷出現的大白象工程、故宮文化博物館安插於西九文化區的發展計劃中……五年來思歪政府帶來的禍害絕對是罄竹難書。

如今主權移交已20年,中共政權卻將這棵昔日燦爛盛放的洋紫荊,暗暗改變成由他們操控的紫荊花(註3),香港過去一切的優勢也漸漸被推倒下來。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香港人親身體驗香港在主權移交後的變化,試問對於香港的未來還能有怎樣的希望?

啟示錄的安慰及勸勉
這段日子正埋頭閱讀啟示錄的釋經書,卻發現昔日初期教會信徒面對的政治處境與今天香港人的情況也有相近之處:當時猶太人被羅馬人統治,羅馬帝國以「羅馬和平」(拉丁語:Pax Romana)作政治宣傳,強調帝國在城市發展規劃和建築上帶來繁盛和平的生活,故此羅馬的臣民應向羅馬皇帝感恩,並以膜拜神明的方式感謝羅馬皇帝,逐漸成為君王崇拜的風氣,使羅馬帝國成為神權國家,羅馬皇帝更被宗教化為擁有來自屬天的大能力。

君王崇拜要求被統治的臣民每年須向羅馬皇帝的該撒之像焚香下拜,並說「該撒是我主」。不願遵守者意味其政治上對羅馬帝國的不忠,隨時會被嚴懲。因此初代信徒要被迫宣告「該撒是我主」,甚至否定持守的基督宗教信仰來逃避死刑的威脅。

今天的中共政權也滲透了這種感恩心態予香港人的意識中,臨近主權移交20年更是大肆宣傳中共管治的成功讓香港繼續繁榮安定。這種自以為香港恩主的心態要求香港人需對中共政權心存感激,並要配合中港融合的管治方向。如今中共已經大權在握,身處現時政治困局的香港人又可有甚麼出路?只有被迫歸化接受融合?

當日啟示錄的作者以天體文學(Apocalyptic Literature)鼓勵和提醒讀者在艱難中堅守信仰,縱使他們身處惡勢力當道的世界,但從天上來的信息使他們得以看見被掩蓋的真相:神已經得勝,祂必然審判敵人。它們最終會完全被殲滅,忍耐到底的信徒必然得到最後勝利。要知道世界的終局不屬於任何當權者,昔日的羅馬帝國如是、今日的中共政權也是一樣,基督才是世界最終的勝利者。

至此記起〈我要安靜〉的幾句歌詞來重新肯定上帝依然在掌權中,並且成為香港人面對中共進擊的安慰:

雷暴雖吼叫 蒼海呼嘯 能共你翱翔 未畏急風
洪濤氾濫時 你掌王權 我要安靜 以你為神

註釋:
(1) 見拙文:〈殖民地時代的點滴(3):麥理浩時代〉 
(2) 見拙文:〈殖民地時代的點滴(4):柯利達--英國決定放棄香港的關鍵
(3) 見拙文:〈洋紫荊不是紫荊花

寫於六四28週年

28年前的六四事件,對於今天香港人的意義是……?

近年有年輕一代對於六四事件有不同的解讀,他們認為「平反六四」只是中國內政,並且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故此香港人應該關注本土議題,努力為香港未來爭取民主發展。他們甚至認為實際上六四已經與香港人沒多大的關係,反之「遮打革命」才是他們人生中參與社會運動的啟蒙事件。

按照上述的觀點,或者有人認為悼念六四與香港本土議題是兩碼子的事,然而兩者卻沒有不能共存的關係。因著近年中港關係的矛盾,不少香港人將悼念六四從香港的本土議題中分隔出來,但是我們卻沒必要將兩者必然地對立化。

無可否認,我們可以選擇不同的方式悼念六四,出席維園六四燭光晚會也不是唯一的選擇。甚至我們可以想想:除了悼念,對於此時此刻的香港人能否有更多的想法?

經歷過六四的一代,他們因著這次國殤事件已觸發了對香港未來的關注;同樣參與「遮打革命」的年輕一代也熱血地投身這次爭取香港真普選的社會運動,兩代人同時看清中共政權的醜惡,並且是不同世代的香港人共同面對的最大高牆。只是他們分別選擇了不同的應對方式:前者繼續肯定六四對他們爭取香港民主的影響,後者卻與中共政權割席,嘗試擺脫她的操控。

歷史上六四是香港民主發展進程的分水嶺,換來的是民智的醒覺,促成了香港人爭取民主的大躍進。另一方面,「遮打革命」卻是香港年輕一代近年投身社會運動的重要事件,背後也依然有著中國因素的影響。政治鬥爭中的關係告訴我們:假如六四與香港本土出現了割裂和對立的關係,誰是當中最大的政經得益者?當香港再沒有任何悼念六四的活動,這個又會是誰最期待出現的畫面?

日前有機會看見一群年青人為了今年的六四祈禱會作出準備,當中令我十分欣喜的卻是他們的努力,從細節上的安排帶來的表徵意義,並且嘗試重現當年的歷史片段,從中找到他們今天更大的共同點--當我們紀念這次國殤事件同時,卻展現了今天香港人面對的處境。從他們建構的視角中,我卻看見六四可以帶給香港人有更大的啟迪,並在逆境中發現了希望。

香港的主權移交已經20年,28年前的六四事件對於今天香港人的意義也有待我們繼續發掘和探討。不同世代的香港人也可以有不同的解讀,卻不必成為任何對立的關係。當然我們要的絕對不是中共政權那些「河蟹」模式,卻是我們面對中共政權的壓制下,各人依然站在不同的立足點上共同抵禦這個巨人的進擊。